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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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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自詡“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賀峰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心不我與的滋味。他愛雅思,而愛子是生物本能,二者疊加的威力簡直像原子彈,把賀峰的生活炸得面目全非,夜夜難安。

他夢見雅思夢中對他說話,卻不看他的眼睛,她依然端坐著,雙手交叉放在腹部做出防護的姿態,臉頰卻流露出太多的情緒,悲傷,委屈,失望,甚至還有幾分怨恨。這樣的臉準確擊中賀峰心臟的某個角落,於是他在夢裏猛地抽搐一下,情不自禁大喊,:“Jessica!我不會從你身邊奪走迅迅的!”

然後睜開眼睛醒過來,窗外夜色是那樣沈寂,寧靜的都市還是漆黑一片,時間距離黎明尚遠,他給自己點燃一支煙,又不自覺地想起雅思的叮囑,於是便眼睜睜看著煙灰自指尖寸寸落,點在煙灰缸裏像是時間的屍體。

如果能再見你,想來,必然是隔著長長的沈默,縱有千言萬語,也無從說起,我想,那麽不如不見,雖然也是隔著長長的沈默,這千言萬語,卻能在心裏一字一句對你說,我甚至可以模仿你的回答,好像你還在身邊,好像你仍然是屬於我的。日覆一日的煎熬中,賀峰終於意識到,愛情不是必須的,但那一個人卻是唯一的,他對她不止是愛情,是想相守一世的渴望。

不在沈默中爆發,就在沈默中滅亡。

於是有一天晚上,賀峰獨自一人來到了雅思家樓下。高聳的一座公寓剪影在黛藍夜空下,像白金和金色珠子交織編成的項鏈。萬家燈火,每一個小格子都是一個故事。賀峰準確地找到雅思的家,怔怔地出神,因為有雅思,所以那個格子的燈光也是與眾不同的,一種涼涼瑟瑟的亮,好像從沙粒裏面搓洗出來的珍珠。

小區下面是簡易的兒童樂園和健身設施。賀峰坐下來,撫摸每一寸欄桿,坐遍藍色的長椅,和滑梯那裏遲歸的頑童,滑滑梯,玩得那麽開心,笑得心臟都痛了。總會遇到一處你的指紋吧,總會有一處你的舊指紋被我不曾察覺地貼在手心,留下印記。

Jessica,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陪迅迅玩滑梯。

“爹哋!”

一把熟悉的嗓音喚醒了賀峰的神志,他擡起頭迎見賀哲男混雜著愧疚和感動的眼神。

“怎麽回來了?沈柏棠答應你和Catherine在一起了?”

“我沒見到沈柏棠,Catherine不願意和我回香港。”

賀峰嘆了口氣,:“Catherine是性情之中。只有性情中人才會做性情中事。”

“那爹哋你是嗎?”

“我?”賀峰苦笑了一下,:“人總是需要一些溫暖,哪怕是一點點自以為是的紀念 。”

“爹哋……。”

“Terrence,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學習一件事情,就是不回頭,只為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後悔,不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人生每一步行來,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些,失去了我不想失去的一些。可這世上的蕓蕓眾生,誰又不是這樣呢?人生的選擇其實很簡單:往自己心裏感到踏實的地方走不會錯。盡量不去對一些或有或無的事動心,靜下心聽自己的聲音!時間比水流失的還要快,所以想做的事情就去努力,人這輩子,至少自己得對得起自己。”賀峰的聲音像是來自九天雲外,“許諾容易守諾難,空與他人做笑談。Terrence,永遠不要放棄你真正想要的。等待雖難,但後悔更甚。”

那嘆息仿佛亙古而來,濃濃夾帶著無盡的遺憾和痛悔,要把滿腔的痛苦、壓抑、驚嘆、陶醉、悵惘、懷念、憐惜、悔恨、傷感、無望,統統一口氣吐出胸臆。雖為父子,但賀哲男從未見過父親如此袒露心跡,像是陰霾中一線破雲而出的陽光,金色的溫暖稍縱即逝。

回房後,賀峰思索很久,終於還是打開電腦,對郵箱通訊錄裏一個他本來以為再也不想聯系的那個人發去一份電郵。

“若不願放手,還請您善待!”

作者有話要說:1 語自胡蘭成。

2 選自《南風》

77求7佛

一輛標牌為AV6789的林寶堅尼風馳電掣行駛在馬路上,不一會就開進了醫院裏。

“蔡醫生。”賀哲男氣喘籲籲地快步走進醫生辦公室。

“啊,Terrence,快請坐。”蔡醫生熱情地招呼他。

“蔡醫生,我爹哋到底怎麽回事?”賀哲男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道問。

“這就是我找你來要說的事。”蔡醫生道,:“你爹哋身體以前一直很健康。可是最近他自己說常感到喘不過起來,心悸、惡心胸部有時候還燒灼樣疼痛,最長的一次持續了十分鐘……我懷疑,他患的是心臟病。”

“心臟病?”賀哲男大吃一驚,“可爹哋前一陣子做體檢還說他身體保持得像四十歲,怎麽忽然就成心臟病了呢?”

“Terrence,這種事是很難說清的。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前一陣子因為急發心臟病做了心臟搭橋手術,你想想一個美國總統在任時有多少世界級醫生給他看病?不還是什麽都檢查不出來,事實上40%的的心血管疾病在發病前是沒有任何癥狀的。”

“那我爹哋可以做心臟塔橋手術嗎?”

“還沒有到這個程度。搭橋手術是開胸手術,而且這還牽扯到術後壽命的問題。我的意見是能通過保持心臟健康、快樂生活的途徑來減少心臟病發作的概率是上上之選。”蔡醫生道,:“我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麽賀生會在這段時間頻頻感覺不舒服?他是否起居正常?睡眠時間能不能得到保證?是否工作壓力過大?是否身心愉快?有沒有暴怒、驚恐、思慮過度以及過喜的情況出現?飲食是不是得當?有沒有戒嚴戒烈酒?”

賀哲男的臉上飄過內疚和尷尬混合的紅雲,垂下眼瞼艱難地道:“是,我爹哋最近是心情很不好,而且常常失眠。聽傭人說每天早上收拾房間會都發現幾個煙頭。”

“Terrence,你爹哋意志非常堅定,堅信自己撐得住,甚至不同意我把他的病情告訴你。”蔡醫生嚴肅地道,:“但是我必須提醒你,如果這種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再持續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想一想萬一他在深夜發病……。”

賀哲男臉色“唰”地一下蒼白若死。

是身如焰,從渴愛生。

賀峰,賀峰。劇烈的痛苦向雅思襲來,像是橫貫長空的雷鳴電閃,帶她進入不可預知的世界。

昏沈中似乎又回到了賀宅。

灼陽現出倦意,姍然西歸,高跟鞋旋轉門,高跟鞋墻後的的背燈被逐一點亮。昏黃的光,映得那些材質貨為水晶或未皮毛的高跟鞋,在一片現代裝修的冷色中又被塗了一抹暖。活動地板一部分延伸到水面上,燈光從淺藍色的水底打出來。微藍的天光透過玻璃屋頂撒下,高保真的音響就像清晨森林裏的松濤,裹住了男女主人公激烈的爭吵。

“就因為你們從小玩到大,要不是你心裏有鬼,怎麽會出賣一個青梅竹馬的好朋友?”

“你根本不會甘心跟我在一起,你根本一直在為自己打算。”

男人一臉深沈陰霾,綿綿不絕的不安和猜忌已經令他的兩道法令已經又深又長。女人欲哭無淚欲辯無詞,張著兩手淚流滿面,不知道怎麽樣才可以把自己的心挖出來,

“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我以為我和你結婚開始你就明白。”

“我哪有為自己打算?外面所有人多為自己打算,包括你的兒子Terrence,只有我一個最笨,一直留在你身邊保護你,聽你的話。我一次又一次笨得被一個因為不去看醫生變得蠻不講理的老公說我去偷情。”

可就像亦舒說的,當一個男人不再信任一個女人呢的時候,她糾纏是錯,哭鬧是錯,靜默也是錯,活著呼吸是錯,連死了都是錯的。不管女人再怎麽剖白,變了的心終究是變了。男人聲音沙啞,雙目隱帶淚水,決絕地道:

“我打你也沒用,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不能再回頭。我要離婚!”

男人“咚”的一聲倒地。

女人立刻忘記了所有爭執,本能地走上前扶住他:“Martin,你怎麽樣了?你別嚇我啊,Martin?”

“扶,扶我去書房。”即使在巨大的痛苦中,男人依然想再和女人同處一室。

心知在心智已經變態的丈夫眼中,自己比病情更危險的女人為了不讓他更加激動,只能像以往無數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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